包裹是装在一个缠着胶带的小黑盒子里的送来的，上面也没有回信地址。在层层包装之下，有一个标着“智能手表”字样的盒子，不过没有品牌名称。盒子里面是手表本身，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所希望的那种便宜的苹果手表。它可以发推，可以登Facebook，也能计步，还有一个叫做“Camina”而非“Camera”的拍照app。这就是你所期待的一款售价不到20美元的智能手表。
我从Wish.com网站上订购了这款手表。越来越多的网站使得全世界的消费者可以直接从中国的卖家或制造商那里购买打折商品，这家网站就是其中之一。在收到了来自这家网站提供的比基尼泳装（原价75美元，售价4美元）、摄像无人机（原价1399美元，售价29美元）、勺子（原价12美元，售价1美元）之类的促销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订购了这个智能手表，广告说它是“热销新品，Q18S智能腕表”，售价为18美元，原价据称896美元。该产品的评论有几十种语言共计超过8000个，4星好评。“我很喜欢它的价格，”一个人说。
消费新风潮
Wish象征着电商的发展趋势：购物者直接从中国制造商和卖家那里购买商品。Wish，AliExpress, LightInTheBox，甚至亚马逊这样的网站使更多的中国卖家进入美国市场，和美国制造商及那些从中国进口商品的美国零售商一较高下。虽然这些网站的商品收货时间长——因为它们来自海外——但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像Wish这样的网站代表着购物的未来。《福布斯》杂志称，Wish价值85亿美元，与Macy’s、J.C. Penney和Sears差不多。它的估值比一年前增加了一倍多，当时它筹集了5亿美元的资金，标志还现在出现在洛杉矶湖人队的球衣上。
即使电商已经兴起了多年，这些网站也代表了一种不同的购物方式。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消费者们会开车去商店，浏览一排排商品，然后买下他们想要的衣服、耳机或相机，接着开车回家。后来，他们会浏览商店和零售商的网站，订购衣服、耳机或相机，送到家门口。但现在，这些新网站正在帮助消费者跳过零售商中间商——这些网站本身就是零售中间商。人们可以从制造商或卖家那里直接购买像比基尼或无人机之类的廉价物品，无论这家零售网站的总部在哪里。
电子商务研究网站Marketplace Pulse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Juozas Kaziuk nas告诉我说：“只要零售还存在，就总会有零售商给顾客销售，因为许多制造商不适合这样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的传播变得越来越容易，制造商也开始参与销售环节。”Kaziuk?nas估计,多达三分之一的亚马逊卖家在中国。他说，中国卖家通常会将产品批量运往美国，产品囤积在亚马逊、Wish或其他公司的仓库里，直到美国公司订购这些产品。
尽管中国市场的直接增长很难追踪，但近年来美国收到的海外包裹数量激增。美国邮政总局（USPS）的数据显示，其在2018年的头三个月里，投递的海外信件及包裹多达1.75亿件，而2013年同期只有9700万件。邮政服务使得中国卖家可以以低廉的价格轻易运送到美国：在一个名为ePacket的项目中，卖家可以运送重量不到4.4磅的物品，并以较低的价格接收跟踪和交付确认服务。通常，从中国运到美国的包裹要比在美国国内运送的成本低。
物美价廉？
像Wish这样的网站已经为那些主要看重价格便宜与否的客户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购物方式，比如说58岁的Darlene Echaverria。2016年，她在为自己的孙子买东西时无意中发现了Wish这个网站。Echaverria的孙子曾想买一些阿迪达斯的Yeezy鞋——该鞋的售价约为300美元。Echaverria是一名退休的护士，她可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运动鞋，所以她在谷歌上搜索鞋子，看看是否能找到更便宜的。没想到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她如愿以偿地发现在Wish上，一款类似于Yeezy运动鞋的运动鞋售价仅为16美元。“我觉得这太好了，简直不像是真的，”她告诉我。几个星期后，鞋子送到了，她的孙子爱不释手。但Echaverria把鞋子尺码搞错了，孙子穿不上，所以现在由她穿了。
从那以后，她就在Wish上买了很多东西，包括4美元的文胸、6美元的牛仔裤和60美元的外套。她说，她买了一个原价400美元，但售价75美元的真空吸尘器，现在仍然可以用。她估计她每周都会从这家网站上买几件东西，直到她的丈夫喋喋不休地让她别再“剁手”了。有时，这个网站还会免费送她几样东西，比如她宠物狗的衣服啦之类的——而她只需支付运费记性了。由于这些商品不是来自零售商，它们通常包装得很奇怪：鞋子被裹在透明胶带里，也没有鞋盒，电子产品更没有任何英文说明。但是Echaverria说只要人们知道自己可以从中国买到便宜货，他们就一定会支持Wish。“你必须让你的期望变成现实。如果没法实现，那你怎么能不失望呢？”Echaverria表示，“这又不像你去Dillard 's，花100美元买条牛仔裤，在这家网站上你只用花5美元就可以买一条。”
但是，对于那些不得不跟中国廉价商品直销的网站竞争的美国进口商和制造商来说，这是个巨大的挑战。“如果你是一个美国制造商，你肯定不会高兴啊，因为你的制造成本和人工成本都不可能像在中国的公司一样便宜”，Kaziuk?nas告诉我。由于劳动力成本低廉，劳工们的需求也很简单，在中国制造这些商品要便宜得多。这就是为什么购物者会蜂拥到Target或Walmart这样的商店，因为在那里他们可以购买从中国进口的低价商品。Target和Walmart方面负责提供质量控制，但是对于愿意承担风险的买家来说，Wish等网站运行得颇为顺利。当你可以从中国直接买到4美元的比基尼泳装时，为什么要花40美元买美国的比基尼泳装呢？而且同时，当你在中国可以直接买到4美元的比基尼时，为什么还要买那些从美国公司进口的一件卖20美元的比基尼呢？
从Wish上购买的价值18美元的智能手表
像Wish这样的网站也会给那些试图在网上销售商品征收销售税的地方当局带来麻烦。大多数来自中国的卖家都是第三方卖家，这意味着像亚马逊和Wish这样的网站不需要对大多数州出售的商品缴纳销售税。（目前许多州都在法律层面上反对这种行为。）即使有更多的州开始要求第三方卖家缴纳销售税，要想要求那些设在中国的公司执行法律法规也比那些在美国的公司要困难得多。Kaziuk?nas说：“相当一部分州表示，很多中国公司根本不交税，因为从法律上讲它们是外国实体，所以根本就不在乎。”
质量隐忧
尽管如此，仍有迹象表明一些消费者不会支持低质量的产品。就像我从前所写的那样，像亚马逊这样的第三方卖家——包括那些在中国销售假冒伪劣产品的网站——正面临着来自消费者和公司的诉讼浪潮，这些消费者和公司声称，当客户收到劣质或假冒产品时，网站本身应该承担责任。一系列的诉讼指责亚马逊出售从中国进口的悬浮滑板存在电池爆炸隐患。从Wish或其他直接来自中国的网站购买产品的客户可能会对他们购买的商品感到非常失望，而他们未来也将会转向那些自己信任的品牌。“在我们国家，消费者们对商品有着相当高的质量期望”，Forrester公司的零售业分析师Sucharita Kodali告诉我说，“人们也许会尝试一次这种东西，但如果有过一次糟糕的经历，他们未来就再也不会买了。”
Wish网站上的一些评论表明，许多消费者确实有过糟糕的经历。在Hiya网站上，512名消费者对Wish的评论大多是负面的，他们给出了一星评价，还声称该公司是“骗子”，行为等同“敲诈”。他们分享了自己在网站网购的种种不愉快经历——送来的戒指让手指变绿；或者支付了价格，却从未收到产品；以及要求退货和退款的要求被视而不见。“没错，我再也不会从这家网站订购买东西了！”一位名叫Regina Ashley的顾客如是写道。（弗吉尼亚州居民Ashley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向我证实，这个评价确实是她写的。）
我想去Wish进行实地采访，以询问他们关于自身商业模式以及消费者负面评价的看法。但是这家公司似乎在旧金山“不知所踪”——尽管网站上它说自己的总部就在这里。在“联系我们”一栏中，Wish展示了旧金山市中心的谷歌地图，但并没有地图上标明公司的位置在何处。我发了电子邮件给它们，这是我能找到的联系Wish的唯一方式，并且说明自己是一个记者，希望能和网站的某一位发言人谈谈。回复倒是来了，不过非常很神秘：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们目前似乎并不需要这样的服务，无论如何感谢您的关注和兴趣，也非常感谢您能够联系我们。”
这是一封来自某位消费者帮助成员Justin的邮件。当我回复说我其实不是在找寻消费者帮助，而是一个记者后，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我本人在Wish的购物体验可能让我未来不太可能再在这家网站继续购物。无论我多么用力地跺脚，这个“智能手表”计步器都“拒绝”测量我的步数。我读了用户指南——只有可怜巴巴的两页，一边是中文，一边是英文——也没什么用处。以下是它关于计步器功能介绍的前两句话:“本计步器专为关心健康的人设计，建议您昂首挺胸，摆臂阔步，以便更为精确地计量步数。”
这只手表一直要求我插入一张SIM卡，以便我可以使用它的其他功能，但我去旧金山唐人街找了三家电话商店，都没找到能让它正常工作的SIM卡。其中一家商店给手表不断地换装不同的SIM卡，到头来却只收到了一条“错误”的信息。我最后买了一张记忆卡，这样我就可以使用手表的相机功能了，但是你只有在用一个奇怪的角度拿着它的时候才能拍出照片来，尽管如此，拍出来的照片也是上下颠倒的。
现在，我打算把它放到我的一个抽屉里，这个抽屉是我专门用来收集从不同地方——一元店，超市里的自动售货机，亚马逊——买的廉价玩意儿的。所以你看，其实“一分钱，一分货”，说的的确没错。
